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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：舒生

01

昨晚看了两部电影，一部是《孤注一掷》，一部是《泰坦尼克号》。先说第一部。

《孤注一掷》是近期上映的，迄今票房高达38亿。

据介绍，该片改编自上万例真实案件，聚焦于当下屡禁不止的网络诈骗、网赌陷阱、招聘拐骗等跨国犯罪活动。影片讲述了程序员潘生（张艺兴饰）和模特安娜（金晨饰）被海外高薪招聘吸引，意外落入境外诈骗工厂的陷阱，两人想尽办法逃离的故事。

网络诈骗是当今极常见的一种违法行为，通过电影这种大众娱乐消闲方式，让大家知道网络诈骗的手段和危害，从而更好地防范网络诈骗，应该说这是本片的宗旨。

但就我个人而言，我没法喜欢这样的电影，原因是它宣传说教的味儿太浓了。影片越到后面，宣传说教的味儿越浓。看完整部影片，你会发现前面精彩的诈骗故事好像都是为后面的宣传说教做铺垫。这样，电影就成了宣传工具了。如果就是为了揭露某种社会现象、宣传某种思想，何不直接拍成公益宣传片呢？一般一个宣传片的成本要比拍一部电影低很多，而且宣传片的本质就是宣传，宣传起来更专业，而电影，应该是一种艺术，其在形式与内容上，都与宣传片风格迥异。

宣传说教，广义来说，是任何艺术都难免的，即使是反宣传说教的艺术，也都有宣传说教的成分，但优秀的文艺绝不仅仅停留于宣传说教层面。《孤注一掷》的宣传说教之所以让我反感，是因为它的说教太浅薄，没有深挖诈骗背后的根由，没有触及深层的人性，整个过程犹如蜻蜓点水，始终飘在表层。

由于影片停留在宣传说教层面，自然就无法从内心深处触动我们。这样的影片，不客气地说，就是应景之作。虽曰反映现实，却达不到现实主义艺术的高度，更别说批判现实主义的深度了。

两位主角——程序员潘生和模特安娜都是比较正的形象，尤其是潘生，进了诈骗集团后的表现，堪称圣人级别的，与普通人性相去甚远。影片对他们复杂的心理也刻画不够。影片也有意在反派人物上找“正”能量，比如那位陆经理对女儿的呵护，阿才对安娜的感情，但我看完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和突兀。

最显得脸谱化的是，后面中国警察那种救世主的派头，仿佛只要他们一行动起来，天下就没有解决不了事。他们雷厉风行，英姿勃发，惩恶扬善，诈骗犯最终被他们绳之以法，可谓大快人心。整部影片最后好像都在宣传中国警察的了不起，进而衬托国家的了不起。这种宣传，本质上与那些软文广告并无不同，无非是宣传得更有艺术。

这样的宣传式电影，在中国影史上可谓比比皆是。它们常常是应景之作，上映时轰轰烈烈，一众媒体争相宣传报道，一时间全民热议，但很快就沉寂下去，仿佛任何再讨论都会自讨尴尬。

这种宣传式的电影，始终不出爽片的窠臼：前期经历的一切千辛万苦，都在结局的伟光正中得以补偿或升华。我想导演们是深谙普通中国人心理的。人民大众渴望皆大欢喜，受不了悲剧，受不了赤裸裸的现实。在有些人眼里，现实可以非常黑暗，生活可以不如意，人生可以是悲剧性的，但艺术不行，艺术必须播撒光明，必须充满正能量。

或许，是因为人民大众从不相信艺术，正因为不相信，才想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。这从心理上不难解释。反正艺术都是假的，所以电影讲的那些也是假的。既然是假的，又何必当真呢？我们劳苦大众看个电影不就图个乐吗？大众这样想并非毫无道理，只是爽片、宣传片看多了，娱乐可能就成了愚昧了。

02

十一点过，看完《孤注一掷》，我又随意搜索电影，最终把目光锁在了《泰坦尼克号》上。

本想看到十二点就睡，结果三个多小时的电影，竟然全程无漏地看完了。

早知道《泰坦尼克号》是影史经典，是票房、口碑与艺术三丰收，但之前并没有完整观看。总觉得就是个卿卿我我的爱情故事，没什么看头。

但这次完整观看，彻底改变了我以前的看法。詹姆斯·卡梅隆不愧是殿堂级导演，就是我这种电影小白，也能感受到《泰坦尼克号》的经典性。

色调的变换，光影的调和，音乐的及时衬托，远景中景近景特写等镜头的娴熟运用；故事娓娓道来，丝丝入扣，有时舒缓悠长给人美的享受，有时紧张脉动摄人心魄；人物刻画逼真、细腻，主角不仅是那种“伟光正”的正面形象，更呈现出一种立体人的真实感；电影紧扣影名，随处可见耐人寻味的台词……这一切都在表明，它是一部名副其实的经典电影。

观看《孤注一掷》，我感觉很爽，也很清楚它在宣扬什么，而看《泰坦尼克号》，我的感觉不是爽，而是幽思、品茗与咀嚼。《泰坦尼克号》讲的是一个短暂而凄美的爱情故事，但它绝不仅仅是一个爱情故事。它好像与现实关系不大，却处处透露出批判现实主义的思考，导演在传达真善美、揭露假丑恶时，不仅诉诸对话，更诉诸人物的表情、沉默以及意味深长的场景，近乎完美地呈现了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感染力。《泰坦尼克号》并不是没有煽情，但它拿捏很好，比如结局男主杰克冻死、女主萝丝想要唤醒他的情节，换作国内一些导演惯用的煽情方式，恐怕又得嚎啕大哭一番才肯罢休，但卡梅隆在此保持了一贯的节制。一个人呼天抢地，当然可以看出她的悲伤，但很难让我们回味咀嚼；如果一个人在面对最爱的人离去时，只是默默流泪一番，随后继续负重前行，又频频回忆爱人的一颦一笑，她反而更能赢得我们的共鸣。中国的有些导演，是生怕大家不知道他的煽情，一有煽情的机会，就要拖长时间让演员夸张地表演一番。《孤注一掷》便落入这种俗套。

当然，拿《孤注一掷》和《泰坦尼克号》相比是不公平的，二者的导演水平就不是一个量级的，各自的追求也大相径庭。

我也不是说中国的电影就不如外国的好。中国也有很多经典电影，像《霸王别姬》《芙蓉镇》《活着》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《重庆森林》等都是值得反复观看的佳作。我相信，只要中国的导演能够自由拍摄，演员能够按照艺术的旨归去表演，而不是流于宣传、说教或功利，则中国影视乃至一切艺术创作，必能在世界艺术大花园里熠熠生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