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你在那日的现场,目睹那位披金色长发、身深色衣衫、在人群边际默默垂泪的女子,或许不会料想,她曾经是TVB的香香公主,60岁的梁艺龄,此刻却好似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所击中,捧那朵黄色的花儿,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。
皱巴巴的纸巾她紧紧攥,不停地往下掉的泪水。

在灾难发生之后的第七天,所说的“头七”之日里,本就该是悼念者最为沉默的一个时日。可梁艺龄那带真实温度的哭声,是现场最为真切的温度。无镁光灯的场景下,没有那记者为她弄好角度的状况出现。她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,一个被悲伤狠狠击穿了的普普通通的人。

可你却实在难以把她轻易地归为那所谓的“普通”流,她的身上有一个很硬核的细节:她已经不再是艺人了,却成了一名传道人,一个把“慈悲”当作日常的人的,遭遇死亡的时候,肯定会比其他人更加伤痛的,事实也是如此。

她淡出娱乐圈很早,千禧年之后便转向了神学,去做那福音的大使,去做那教会里的活动策划者,去做那分享的人,去做那陪伴的角色。现在她身为中华圣经文物馆发展总监,这是一个听不像是明星,倒更像是某类精神工作者的角色。
当众人都还在说捐钱、捐物、支援、救援的的时候,她处于人群的中央,仅做了那一件既最简单又最难的事:哭泣。情绪比语言要诚实,当她哭泣的时候,你会恍然觉得,那并非是明星的眼泪,而是“一个饱经世间疾苦者”被现实刺痛了的反应。
但梁艺龄并不单单只是那一场灾难的故事。

年轻时,她因为甜美可人的模样被星探挑中去拍广告,参加无线新秀比赛直接地夺了冠,之后被派去演《书剑恩仇录》里面的香香公主。那是时代所赐予她的盛礼,也是她的起始之处。可是她却并没有借助那所谓的“偶像红利”去向上冲。
演《笑傲江湖》《金牙大壮》以及《金玉满堂》等众多角色的任盈盈,虽然角色数量较多,可是却始终差那么一点儿。很多因为天时地利都具备的人的红是被呈现出来的。那没有变红的梁艺龄,仅仅是因为那心思不在这里的梁艺龄。

她最后选择了离开,无怨、无炒作的,就是那转身,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模样去告别。娱乐圈中会遗忘许多的人,可此刻,她却借助别样身份重新被众人所看见。
在她向遇难者献花的同一天里,在几千公里外杭州的另一个身影,正在做那同样沉重且温柔的事情。
1988年的港姐亚军陈淑兰,被媒体拍到的她在现场里擦泪的身影,她以更隐秘的方式——前往杭州抱朴道院,为遇难者举办了一场法事。信仰的语言的法事并不是那形式化的仪式。

在香港火灾发生之后,陈淑兰便一直处于关注现场动态的状态里。在她的社交平台上,那几乎整整一周里的转发信息、寻求支援、发布哀悼的情况是存在的。可真叫人心里一紧的,是那一句:惊恐、悲痛、愤恨的,只愿那一路走好的他

字不多,却扎心。有些人是将祈愿挂在口上的,有些人是在寺院里一遍遍念亡者的名字的,仿佛在替其做最后一次告别。杭州那里的抱朴道院是很安静的。她所晒出的照片当中,闪烁的烛火、静静躺的纸笺、神秘兮兮的符文、肃穆庄重的祭台,统统都是那难以言说的悲伤。
你实在是很难不被那一种跨城的哀悼所打动,由于人越发地忙碌,感情越发地淡薄,众人越发地容易将“天灾”视为新闻,将“遇难者”视为数字,可梁艺龄与陈淑兰,一个来献花,一个去做法事,以全然不同的途径在提醒我:悲悼不是形式,乃是人的最后的一丝良知。

这点良知,很贵。现实世界很冷。灾难过后那新闻过了热度之后,悲伤已经被社交媒体所吞没。在那下一场热点即将到来之前,所有显得很廉价的情绪。
那天的现场却并不是这般的模样:人很多,花很沉,空气里飘的是那焚香味的,也是那人间最原始的那丝心疼的。
在寺庙里的黄浩然正在念经,为了亡者的祈福之事,不言语的他仅仅敲那节奏慢且声音闷的木鱼,却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口处,这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举动,比很多姗姗来迟的声明、敷衍塞责的道歉、形式化的“喊口号”更为真诚且实在。
人说到底乃是借助这一份份实实在在的真挚而存活下去的。

香港的这场大火,是城市的伤痛,也是众多人如梦魇般的经历。“头七”当天里,没有那轻柔的风,如潮水般的人群往前缓缓地移动,每个人脸上都有那同样的一种无力感。
有进行捐款的人,有进行捐物的人,有进行献花的人,有进行祈祷的人,不存在对与错,不存在高与低。每个人都只能够借助自己的方式,和那悲伤就这样对抗了那么一次。
梁艺龄那带些柔弱的眼泪,陈淑兰那透点肃穆的法事,黄浩然那含些虔诚的经声,统统是这场战斗里既极温柔又颇倔强的回响。

这世间虽然喧闹,可是那真正具有力量的哀悼,常常是那静默的,愿逝者安息,愿生者平安,愿那座城市里的阴霾在那哭声都消散了之后缓缓地退去。